比哲学红学,比红学哲学一文读懂红楼梦

《红楼梦》是四大古典名著中最难阅读的,不仅人物众多、情节纷繁、结构复杂,其中又蕴含着汉学的方方面面:典章制度、宗教民俗、声律音韵、诗词曲赋、建筑园林、服饰陈设、医药烹饪、茶道养生……等等。对于曹雪芹这部小说的研究,竟然成为一门学科。

自清代就有“红学”一词,而王国维则开始引西学理念研究红学。红学的发展历经旧红学、新红学和当代红学阶段,出现了评论、考证、索引和创作等流派,产生了曹学、脂学、版本学、本事学和探佚学等红学的分支。红学亦成为当代汉学中与甲骨学、敦煌学并列的三大显学。(注1)

加缪说:“伟大的小说家都是哲学家。”笔者以为,曹雪芹的红楼梦综合着批判现实主义与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观念,结合了浪漫主义和意识流的写作手段,其中更体现着作者深厚的、中国式的哲学思维。但其哲学的价值往往被人们忽视或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哲学的红学凤毛麟角。(注2)

︳作品的哲学内涵与矛盾观念

曹雪芹虽非专业哲学家,但其国学或曰汉学的基础深厚,而也可称为汉学分支的中国哲学与汉学的交融性,实乃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红著中不仅渗透着儒、释、道的哲理观,亦有法家、阴阳家、方术家和小说家等其它诸子流派的哲学因素,这也是作者综合的、矛盾的世界观在作品中的反映。

《红楼梦》的文学地位与哲学内涵是密切相关的,作为文学作品,红著是以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生活的具体描写,来反映宏大的社会背景及作者本人对于现实世界理性的、价值的和审美的判断。作品的深刻性有赖于哲理思维与形象思维的有机联系,其艺术哲学观的高度决定了其文学形象的深度。

一言以蔽之,《红楼梦》作品中的哲学精神是其最重要的内涵与支撑,这亦是本文的主要观点。

我们应该了解,文学与哲学是缘分久远的,正所谓“文出五经”。古代早期,文学与哲学往往是一体的,例如西方的《圣经》、印度的《薄伽梵歌》、中国先秦时期庄子与屈原的作品,都是这样。历代文、史、哲相交弥深,清代皆如是规律:哲中有文、哲学中有乾嘉学派的文脉;文中有哲、文学中有桐城学派的哲思。当然,乾嘉之文应为更广义的文献之文、桐城之哲则为较狭义的道统之哲,此两学派,都反映了清代学术或曰“朴学”中哲学与文学的密切关联。(注3)

清代朴学力图对从先秦诸子到宋明理学的学术文化进行全面总结,曹雪芹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开始红著的创作。正如红学家周汝昌的观点:曹雪芹的作品,是中国悠久文明的结晶,是封建末世文学广博积淀的勃发,是华夏文化仪态万方的光彩流溢!

红楼梦前五回和最末一回为全书的提纲挈领,这种构成及其哲学性可与其他中外名著进行比较:《红楼梦》与南朝梁代刘勰的文学批评名著《文心雕龙》在结构上有一点相似,刘著第一卷开篇五章原道、征圣、宗经、正纬、辩骚和作为序或跋的“序志”篇章亦是全书的总括与灵魂;俄国文学大师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同样是以四大家族的命运描述展开社会的宏伟画卷,作品反映了作者具有东正教特征的哲理思辨,在小说后部分进行了大段的哲学论述;另外,俄国美学家尼·加·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哲学小说《怎么办》,其中社会、家庭与爱情的哲理主题在研究哲学的红学中,也可作为比较与参考,等等。

就《红楼梦》全书而言,通观其结体构造,前五回和第一百二十回,不仅是总括整体脉络的纲领章回,也是最重要的、哲理的章回。儒家正统观念、运气学说与仕途的进取,道家超然哲思、无为玄学与红尘的识破,佛家空幻意识、悲悯禅机与人生的顿悟,这三个层面的理念竟然矛盾统一的交融在一起。

儒、释、道的哲学观亦体现于作品的始终,证明这一点可浏览目录。《红楼梦》是具有标准中国传统文学特征的章回小说,目录汲取了古文体的“三五对仗”或“骈四俪六”,形成其“八言对偶”,并具体运用着儒释道的哲学范畴,如其中:道家哲学的概念有仙、太虚、真元、通灵等;佛家哲学的概念有空、缘、禅机、琉璃世界等;儒家哲学的概念有义、贤、天伦、官箴等。(注4)

在曹雪芹的写作过程中,儒释道三教的宿命哲学,对于儒释道三家思想的理解,已经自觉与不自觉的运用并深入其骨髓。宏观层面的、带有神话色彩的天命宇宙观,影响着社会层面的、相对微观的伦理观、爱情观。

红著中的神话结构是采用《山海经·大荒经》意象,在开篇所谓大荒山无稽崖,与女娲补天的传说结合在一起,构造了主人公应为补天弃用之顽石,比喻其拥有儒家治国平天下的潜质却难以发挥。很明显,在小说第一回中就表现出方术家和小说家的思想,成为作者儒释道观念相应的补充。

曹雪芹家族历经跌宕的命运,他本人的家事经历与矛盾的世界观,通过以贾宝玉为主人公的、催人泪下的故事情节展现出来。书中描述的社会与家庭背景,决定了贾宝玉文化的和心理的矛盾,形成其先彷徨、后叛逆的思想和对于社会现实的否定,进而产生隐遁于世界、弃绝于红尘的最终结果,反映出红著悲剧性的哲学律:享乐、迷茫、幻灭……正如王国维的名言:“《红楼梦》者,可谓悲剧中之悲剧也。”

关于作品中蕴含的儒、释、道哲理及其它哲学观念,还将在后文进一步例举。

︳作品中反映的儒家正统哲学思想

笔者以为,《红楼梦》中儒家正统哲思的表述是与佛、道以及其它中国哲学因素密切关联的,在上一节已经提出方术家和小说家思想是作者儒释道观念相应的补充,具体而言,即是红著中具有魔幻文学色彩的神话情节与儒家正统观念和佛、道出世思想的矛盾结合。为证明上述观点,摘录红著开篇第一回片段如下:

……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练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

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骼不凡,丰神迥异,来到这青埂峰下,席地坐谈。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且又缩成扇坠一般,甚属可爱。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只是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再镌上几个字,使人人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喜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石头听了大喜,因问:“不知可镌何字?携到何方?望乞明示。”那僧笑道:“你且莫问,日后自然明白。”说毕,便袖了,同那道人飘然而去,竟不知投向何方。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块大石,上面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是无才补天幻形入世被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上面叙着堕落之乡,投胎之处,以及家庭琐事,闺阁闲情,诗词谜语,倒还全备,只是朝代年纪失落无考。后面有一偈云: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在上述录文中,笔者标“下引号”的句段,即暗喻主人公未能实现“修齐治平”的儒家正统进取观,之后的经历,他虽流恋于繁华盛世、荣享于声色欲界,但最终佛道之路竟成为其必然选择。这真是:艳色褪尽,只留下苍然空濛……

《红楼梦》中反映出的儒家宇宙观似乎是作品宏大和积极的一面,具体而言即儒家描述自然与社会全貌的太极、天人、运气等范畴,而对这些儒哲学范畴进行体系化总结的“理气学说”与“运气学说”,则在宋儒阶段达到高峰,其具有开创意义的标志为:周敦颐的“理学”、邵雍的“象数学”与张载的“气学”。在儒家哲学发展史上,虽然清代朴学与宋明理学具有明显差异,但红著中体现的清代学术,也是与宋明儒学存在承袭关系的。(注5)

作品中关于自然与社会规律的阐释,通过第二回贾雨村与冷子兴的对话进行了较完整表述:“天地生人……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朱、张,皆应运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恶者扰乱天下。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今当祚永运隆之日,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至草野比比皆是;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注6)

上引贾雨村语,不仅说明天时与人事、自然与社会的运气关系,明显比附着《皇极经世书》中元、会、运、世与皇、帝、王、霸的象数体系,也简略地勾画了儒家哲学的发展。在叙述正邪分野问题上,无意有意展现出一幅很不完善的儒家与法家对立斗争图卷。(注7)

贾雨村的叙述,实际上反映出作者的立场即其华夏文明史观与哲学史观:一、正反两方面的历史观;二、从尧至张载的儒家正统思想谱系与从蚩尤到秦桧的混乱、牵强错误与非常不全面的法家排列;三、其中的观念与中国当代哲学研究中的“中国哲学史即儒法斗争史”的观点有某种暗合但立场相异(作者站在儒家立场、文革时期儒法斗争的观点站在法家立场)。(注8)

很明显,《红楼梦》一书中对儒家正统观念是处于即肯定又否定的矛盾立场,而传统儒家思想的孰是孰非,须应用历史哲学的方法去明辨。

此外,贾雨村的这段叙述,还列举了从许由开始的文化艺术代表,体现出曹氏的美学或艺术哲学观念。其中述说的人物包括:陶潜与刘伶、嵇康与阮籍、王谢两族、陈后主、唐明皇与宋徽宗、刘庭芝与温庭筠、米芾与石曼卿、柳永与秦观、李龟年与黄幡绰、卓文君与敬新磨、唐伯虎与祝枝山等。

在作品的三、四回中,涉及儒学经典《四书》《女四书》《列女传》,提及“女德”等传统纲常概念,反映了儒家伦理与道德哲学层面的思想。另外,第四回中,作者以明显地批判现实主义立场描述的“护官符”等问题,亦是传统儒家和法家政治哲学中的糟粕部分,其揭示出的儒家“官本位”观念和官场腐败意识,可能受到《仕经》、《官智经》等古代“官经”的影响,这方面应由历史学、政治学和反腐理论进一步探讨。(注9)

︳作品中体现的佛、道哲学思想

汉代以来、尤其魏晋开始,以儒家为本位,由儒、释、道三教鼎力构成的华夏文明的大模样形态,逐渐明确。传统中国知识分子,事业通达则儒、时运背逆则佛道,这往往成为许多文人雅士的人生规律。

佛、道两家学术成就使中国社会的文化结构达到均衡,佛家《三藏经典》、道家《三洞四辅》的规模堪与儒家《经史子集》相比。世代书香门第的曹雪芹著作中,也蕴涵着深厚国学文化的滋养。相对而言,红著中反映的佛家理念,如人生苦短、空幻厌世、灭度轮回等观点,是作品中的悲观与晦暗部分;而其中道家的超然无为、看破红尘思想也可视为较偏消极的因素。(注10)

《红楼梦》中的佛、道观念常常是结合在一起的,如书中描写佛家称谓的茫茫大士与道家称谓的渺渺真人时,他们总是形影不离。又如第一回中,阅读与抄录《石头记》的空空道人,更是一派佛教风貌:“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随后引出一系列蕴含佛道悲悯色彩的作品别名:《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以及具有悲剧性的书斋题名“悼红轩”,这些称谓从不同角度注解了主题,并反映着作品的宿命规律。

金石为阳、水草为阴,佛、道概念与阴阳家范畴的结合,产生了红著特殊的人物构成范式:首先,石头—通灵宝玉--阳性--男、代表着宝玉,仙草—绛珠仙草—阴性—女、代表着黛玉,明确的亚当与夏娃比照结构;其次,以石、草比喻人物,以万物之灵性比喻人性,体现了道家自然主义的天人哲学观。

《红楼梦》中还有许多蕴含佛、道哲学思想之处:

例一,作品重要人物甄士隐与贾雨村的名号,反映出道家对于时世的批判立场,又含有名家哲学的某些思维方式。甄士隐:姓甄、名费、字士隐;贾雨村:姓贾、名化、字雨村,以上亦可谐音拆读为:真假、废话、事语,真事隐瞒、假语村言。

例二,太虚幻境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此联佛道色彩浓重、偈陀意象深厚,其中更反映出释、道的宗教玄哲学思维,详解如下:

“假作真时真亦假”中的“真和假”概念及其关系,体现着佛家哲学关于世界存在的幻化规律,即在世俗人们看来的真实存在亦是俗人“俗谛”,而世界万物真正的面貌即“实相”则是假有的、随着事物的发展转瞬即逝的,亦称为“假名”。以上解释,既是佛学形式的辩证法——“中道”之义,也是印度大乘佛教“中观学派”和中国佛教学派“三论宗”的主要观念。为对上述理论加深理解,现录龙树菩萨三是偈如下:“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注11)

“无为有处有还无”则更多的体现出道家哲学因素,“无和有”、“无为和有为”是道家哲学的主要范畴,《道德经》从开篇就多有叙述。如一章中:“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如二章中:“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顷,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如三章中:“为无为,则无不治”等。“无为有处有还无”一语中还体现着从《周易》到道家哲学的关于“有”和“无”转化与发展的辩证规律。无独有偶,在老子两千多年后,西方大哲黑格尔亦是以“有”、“无”、“变”的正反合、三段式辩证方法,来建构其庞大的客观唯心主义体系。(注12)

例三,《好了歌》与甄士隐的注解和词,现录《好了歌》首句和甄注和词末句如下: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上录引文的中心思想,诠释了佛、道悲观主义的历史观:人生苦短,聚散无常;今之功名利禄,明朝穷困潦倒。霓裳歌舞、雕梁画栋,转瞬间,陋室空堂、荒冢枯杨;金玉满堂、脂浓粉香,到头来,终成为田垅白骨、黄泉尘土……。

《红楼梦》后四十回是由高鹗续补。虽高著曾被许多学人非议,认为他庸俗化了原著,也使作品在内容方面平添了许多矛盾,但在清朝文字狱的时代,为了作品的流传也不得而已。高鹗的思想和创作显然不可能达到曹雪芹的高度,但从现存红著本来看,其结构织体复杂严密,各种细节内容及其整体关系完美。通观高氏定本,尤与后来其它续作比较仍是最经典的,高著与曹著在情节和风格上也基本是一以贯之的,尤第一百二十回的结尾章亦如此。(注13)

在结尾的章回,仍继承了前五回中明显的佛、道融合思想,如甄士隐“太虚幻境,即真如福地”一说。“太虚”为道家的重要概念,是宇宙原始之气,亦可解释为“气生万物”之道、或曰道家之“道”;“真如”概念来自印度佛学,是梵文Tathata或Bhutatathata的意译,是世界真性之意,也称“佛性”、“实相”、“性空”、“法界”、“法身”等,亦是佛哲学本体论的“永恒理念。”太虚与真如,均为佛、道哲学中的最高范畴。

《红楼梦》的结尾,在世世因缘、幻空幻灭的规律中,主人公这块玉石终于“磨出光明、修成圆觉”,又因他科举文章的上乘,亦被天朝册封道号“文妙真人”。至此,全书终结于儒释道三教圆融的境界,使其晦暗的悲剧色调中显现出一丝微弱的圣光。

︳诗篇的华彩、哲理的高潮

综上所述已知,《红楼梦》的前五回及第一百二十回,是总括全书整体脉络的纲领和最重要的哲理章回。而就才情的淋漓、哲理的表述而言,则第五回更为重中之重。相对其它章回,五回篇幅最长,此回的主要内容:主人公太虚神游、红楼一梦,更体现了其非常的意义。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一章回,全书即失去了立足点。

第五回以诗词曲赋为形式、哲理内涵为灵魂,浪漫的和意识流的文学技巧为手段,展现出诗意的华彩、哲理的高峰。其中的诗词篇章,既是作者文学形象思维的精粹,亦是道德伦理的、矛盾逻辑的、深层思辨的高潮。文中主流虽警世连篇、反复誓言、不懈劝诫,但字里行间、又充满了对传统礼教反抗的潜意识。

春梦飞花、浮云流水,从宝玉之梦开篇诗歌开始,一系列诗情与玄想交织的文字流泻出来。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仅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羡美人之良质兮,冰清玉润;慕美人之华服兮,闪烁文章。爱美人之容貌兮,香培玉篆;比美人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上述选文仙气飘逸、神韵绰约,具“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的逍遥况味,尽显道家美哲学风范,是贾宝玉太虚梦中“警幻仙子出场之赋”,也是《红楼梦》全书中的第一首辞赋。红著之赋,不仅哲在其中,亦承袭了从宋玉到庾信的文采精粹、韵散铺陈、骈俪华章,在清代以来的文学史上少有后人相比。(注14)

了解《红楼梦》中的赋篇哲思,还可参阅七十八回《芙蓉女儿诔》和八十七回宝钗写给黛玉的赋体信。

虽花容月貌、然春恨秋悲。金陵十二钗诗画册,以诗画楹联形式描述红楼群芳命运,表述佛道意味的人生矛盾律。现择其部分文句如下: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

第五回最重要的曲篇,作为全书点题的《红楼梦引子》,反映了道家关于世界生成于混沌元气的宇宙观:“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而此伊始,乾坤阴阳、化生万物,在人间,生命的延续则依赖男女情爱。这不仅是《红楼梦》的主题,也是整个人类社会的主题。(注15)

接下来《终身误》、《枉凝眉》两篇是专述宝、黛命运的。论造化、看才学,宝黛二人的确杰出,不枉为“山中高士与世外仙姝”。然而,这一对“美玉仙葩”的前景,终如“水中月”和“镜中花”。

在之后的曲篇中,叙述着从儿女家事到天下众生之规律,其中也蕴含着万恶淫为首的观念与追求个性情爱自由的矛盾,人生苦短与认定生活美好之理想的矛盾,而最后,则归于佛家万事皆空之定律。……芳魂无踪、荣华无常,云散高唐、尘寰消长,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光阴易逝、韶华去之何讯?问古今将相今何在,看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随着宝玉之梦的沉湎,第五回描述的男欢女爱已从“巫山云雨”式的浅表形态更加深化,这就是情爱概念“意淫”的升华。如警幻曰:“惟‘意淫’二字,可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此阶段,也即将达到柏拉图精神恋爱观的境界……。从秦可卿睡床之梦遥想弗洛伊德睡床之梦,当知,梦的观念和“意淫”的观念,应是心理哲学、爱情哲学与性哲学等哲学分支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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